她的第一句主訴，就是「全身不舒服」

最近迷上偵探小說，喜歡看警方抽絲剝繭的查案過程和不屈不撓的敬業精神，而在某次看診時，更赫然發現自己問診的口吻與警察辦案的口氣有七八分像。不過，一般來說，每位患者都希望醫師能在最短時間內找到自己的病因，加以治療，如果診斷正確，患者會很感謝醫師；反之，警察辦案雖也會蒐集各種線索、證據，以釐清案情，但，一般來說嫌犯都希望案情不了了之，而且犯人最後都很討厭警察。

曾經遇到兩位讓我印象深刻的患者，先來講四十六歲的那位女性。她進診間的第一句主訴，就是「全身不舒服」，然後便沒有第二句了。於是，我發揮「柯南」的精神，一個個系統詢問。總結是「走路無力、運動時有一點喘、食慾稍差且有噁心的現象」；她甚至還去大廟收驚，可沒什麼改善。再經身體檢查，我發現她的下眼瞼偏白，應該是貧血，便進一步幫她抽血檢查，連驗孕都做了。結果傍晚急發報告，她有嚴重貧血不說，更嚴重的是腎功能肌酸酐指數超高！這下終於找到她「全身不舒服」的元凶！

之後，我趕緊打電話給她，並請她務必儘快回診。隔天，我當面詳細解釋她的腎臟狀況後，幫她轉診至醫院接受後續洗腎的治療。經洗腎一年多並定期追蹤以接受換腎的準備，她的身體狀況大幅改善。

若當時沒有追根究柢，現在的他會變得如何？

另外一位患者是三十歲男性工程師，進診間的主訴也是最近全身不舒服（怎麼又是這個開場白），沒有任何慢性病，工作壓力也都相對正常且穩定。問診過程裡，我注意到他最近半年體重下降八公斤，有輕微心悸，便建議他抽血檢查血糖及甲狀腺功能；一樣是當天下午，檢驗室急發報告，血糖值過高、糖化血色素也過高，所以他的「全身不舒服」是因為血糖太高導致的多尿及脫水，並合併體重下降導致。

翌日，他父母也一起來聆聽報告，出乎意料的，他們居然一開口就說：「我兒子就糖尿病啊，一年多了，也不接受治療！」原來只有我不知道？還好我有想到血糖的問題，否則門口的招牌就不保了！

這位工程師經治療一年後，糖化血色素與空腹血糖數值均在控制內，體重也回到之前的數值。有時看著他想起一年前的初診，若當時沒有追根究柢的問診與懷疑，現在的他不知道會變得如何？

警察辦案會歷時好幾天甚至好幾個月，一旦破了案可以還被害人一個公道；醫師的問診則必須在有限的幾分鐘內引導患者，讓他主動敘述症狀，並藉由身體檢查、抽血或影像學檢查來證明我們的推論（如果當天講解的不明確或是無法給出合理的解釋，得到病人白眼是家常便飯）。面對某些故意隱瞞的患者，我總有點遺憾，覺得原來連問診過程都充滿陷阱與挑戰。倘若患者能夠更信任醫師、更開誠布公地說明自身狀況，也許可以節省很多不必要的檢查。除了不浪費醫療資源外，也能在短時間內解決不舒服，達到社會與個人的雙贏。